即墨唯

浮生庸扰 二十六(澜巍衍生/冯庸X罗浮生)

罗浮生更换纱布及上药时,冯庸一般都不在场。他看不下去罗浮生的伤,按捺不住心底的暴躁。

这日,罗浮生双手拆离石膏及夹板,更换药物时,冯庸照例离开病房。

 

为罗浮生换药的护士是个英国女人,中国话差的一塌糊涂,罗浮生曾经多次试探,确认她是真的听不懂中国话。

从这儿开始,每次换药罗浮生都会指名让她来,说是她手轻,受的罪少。冯庸当然双手同意。

于是罗浮生待拆除一只手的石膏时,便让她把电话拿了过来。

 

电话过了很久才有人接听,接听电话的是团部传达室,六零二团已经不在上海,现在在团部入驻的不是罗浮生熟悉的。

他挂了电话,又拨出去一个。

这次电话接的快一些,罗浮生“喂”了一声,那边就抽噎起来。

 

“团座!”

 

罗浮生微微皱眉,道:“哭什么?”

 

电话那端使劲儿吸了吸鼻子,大约是把眼泪逼回去了,一本正经的回答:“团座您有什么吩咐?”

 

“告诉我团部现在分散的位置,军部内线通知启用,了解莫荣的最近动向。”

 

每一次换药,罗浮生就要将受过的刑再来一次,双手恢复还算不错,拆了夹板虽然不能完全恢复灵敏度,但是至少基本生活不是问题。

 

身上的鞭伤痕迹遍布,纱布与皮肤分离时最为痛苦,罗浮生握紧电话,冷汗遍布,却一不出一声,安静的听电话那端的人细无巨细的汇报。

 

待所有的药上完,汇报还没有结束。

 

罗浮生轻按了准备离开的护士的手,缩在被子里的手在小腹伤口处用力按了一下,后牙一咬,生忍下。

掀开被子,他摊开手给护士看。

 

那护士轻呼一声“my god”,然后慌不迭的用酒精球来给罗浮生消毒上药。

 

电话那端被稍稍打断,罗浮生道:“继续。”

 

这次药上得久,冯庸在病房外等的心浮气躁。

 

护士开门,冯庸几乎是立刻问她为什么这么久。

 

护士大约是明白冯庸想说什么,但是又一知半解,叽里咕噜解释半天,冯庸没有耐心,进了病房。

 

罗浮生刚扣好扣子,两鬓发根汗湿贴在脸颊上,这几天好不容易养红润了的脸,又惨白起来。

冯庸皱着眉看着罗浮生,他没有选择开口,只得一味压抑自己的心疼。

 

罗浮生抬头看着他,笑笑:“你没有发现,我可以用手了吗?”他伸出手,在他面前晃了晃,指头还抖了抖,显示灵活。

 

冯庸没有跟着罗浮生笑,他伸手把他的汗一点点擦去,抿着唇不发一言。

 

伤口即将结痂,护士没有再用纱布包裹,病号服衣领稍一动就能窥见一点触目惊心的伤痕。

看不见全部,却能想象。

 

“你不要再受伤了。”冯庸又一次说,这次却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。

 

罗浮生也渐渐不再笑,他其实是承诺不了的。就像冯庸说这句话,他心底未必就能相信真的可以不受伤了。

他只是要一个安慰,罗浮生看着他,郑重其事的点头。

 

冯庸知道罗浮生在骗他,可那又如何?

 

他坐下,拿了桌上的香蕉给他掰开。罗浮生伸手按住他,道:“我可以出院了。”

 

冯庸看着罗浮生,掰香蕉的手甩开罗浮生的,把香蕉掰好递给他。

 

罗浮生看了看,伸手接过,道:“冯庸,你一直都知道,你不可能一直保护我。这是在上海,你一天不走,我一天也安心不了。”

 

“我走了以后,你怎么办?你是纠集你的六零二团跟一个军对抗吗?!对抗完呢?直系吴忠永不会下派军队来镇压你吗?!”冯庸发了火。

 

罗浮生道:“莫荣随时都有可能翻脸不认人,他如果活捉了你甚至杀了你,然后去跟吴忠永邀功,即便他前期被要挟颜面无存,上峰不会在意的,他只看结果。奉系现在虽然退至关外,可终究不死不灭,还是直系的眼中钉。”罗浮生顿了顿,伸手握着冯庸的手,“你离开上海,洪如星现在已经被你敲打的明白时局厉害,他会帮我的。莫荣是一定要死,你不在上海我一样有办法让他死。你如果在这里,我会一直担心你的安危。”

 

冯庸看着罗浮生,眼底怒意遍布,又心疼罗浮生。

他垂下头,稳了稳情绪,再抬首看罗浮生时,已经又是那个熟悉的冯庸。

 

“我想确定你安全之后,再离开上海。”


“没有绝对的安全。”罗浮生看着冯庸,他的坚持和决绝不止一次让冯庸见识过。这一次两个人心意相通,他仍然决绝。

他要冯庸离开,无论如何都要让他走。

 

“你离开上海,我能更好,更后顾无忧的处理莫荣这件事。”罗浮生继续说着,冯庸想开口,他轻轻拍他手背一下,继续说道,“直系如果容不下我,我还有奉系这条退路。我去了奉天,你会把我推出去吗?”

 

冯庸暴躁起来,他起身道:“你不要用你那一套说辞来说服我!如果这次我没有来上海,你怎么办?你会不会死在军部大牢!”

 

“冯庸。”

 

罗浮生突然不轻不重的叫了一声。

 

冯庸低头看着罗浮生。

 

病房里陡然安静,持续了几分钟。冯庸败北,坐下,道:“告诉我你的全盘计划,我要确定整个计划没有问题我才离开上海。”

 

“莫荣需要洪帮为他敛财,我们还在保定军校时,洪如星已经与莫荣达成了合作。洪帮旗下诸多产业都有莫荣一份,莫荣虽然就职直系,可内里军阀之心不死。在上海这个地方做他的土皇帝要比他为人属下要来的痛快。所以他暂时不可能会动洪帮,这个根基的复杂程度短时间内他是整理不干净的。”

 

罗浮生看着冯庸,他伸出手。冯庸看向他的手,因为长时间石膏的包裹,这双手分外白皙,他叹口气,握上罗浮生。

手指轻轻揉捏,垂下眼。

 

罗浮生继续说道:“吴忠永最恨别人中饱私囊,暗自筹备对上峰不忠。洪帮手里握有莫荣这么多把柄,我如果想要翻身,手段太多了。杀了莫荣,翻出他所有账目以及伪造他造反的证据,有关于对我的怀疑也可以称之为报复。”罗浮生伸展双手,“我这一身伤,可以是莫荣审讯我的结果,也可以是莫荣为封口,对我屈打成招。”

 

罗浮生反手握着冯庸,道:“冯庸,你这次来上海,已经帮我许多。回奉天吧,过不了太久,你一定能听到好消息。”

 

“你会不会再杳无音信?”冯庸问道。

 

罗浮生摇头:“我每日一通电话,每月一封电报。如何?”

 

“如果计划失败你被俘呢?”

 

罗浮生一笑,道:“那你再来上海啊。”

 

冯庸咬牙切齿,扑向罗浮生,在他颈侧狠咬一口:“如果再有一次,我就是绑,也要把你绑回奉天!”

 

罗浮生倒抽一口气,被他牵动一身的伤,颈侧又传来疼痛感:“你呢?同学们都死了,你是怎么恢复的?”

 

冯庸抱着罗浮生,在他被咬的颈侧吻了吻,闭上眼:“逼自己不去想,告诉自己,战争死亡是正常的。”

 

“你内心觉得是正常的吗?”

 

冯庸摇头,放开罗浮生,眼底微红:“毫无意义的内讧,毫无意义的死亡。”

 

罗浮生了解冯庸的不喜欢,他不喜欢战争,不喜欢死亡。他的人生从来都充满阳光,救国之路有很多,并非只有战争一条孤勇血路。

 

“冯庸,做自己最好。”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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